空晌榆山。

我们的诗歌永垂不朽。

奥斯维辛的太阳-01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在战争中遭受过艰苦与失去、分离与死亡的同胞们。


#二战普设,集中营里的故事

#cp是立波+普洪

#有极微量托里斯暗恋娜塔莎提及


1.


    壁炉里柴火燃起的光是黄澄澄的,小妹妹雅金卡头上的花儿是紫莹莹的。柴火是贝斯基德山冬天的柴火,花儿是维斯瓦杜拉河夏天的花儿。


    作为贝斯基德山与维斯杜拉河最年幼、最讨人喜爱的女儿,里科莎小镇甚至不需要撒娇,就理所当然得到了众多姊妹中最丰厚的一份嫁妆。


    里科莎的父亲山与母亲河毫不吝惜,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了女儿——漫山遍野的树啦,成群的小动物啦,还有温温柔柔的水呀,香喷喷的花儿呀……里科莎被打扮成了世间顶美的新娘。


    那么究竟是哪家的小伙子才能有荣幸娶这位美丽的姑娘回家呢?


    如果你问的是小镇子上的居民,那么不管是正在烤着面包的大妈还是正在修剪树木的大爷,都快给你一个共同的答案——“是波兰所有的游击队战士呀。”


    可你如果问的是镇子附近驻扎的游击队战士,那么他们保准会把那个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子推出来,笑嘻嘻地对你说,“那当然是我们的不死鸟先生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啦。”


    可现在,不死鸟先生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新娘子了。他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自己的新娘,似乎是要把她装进眼睛里头一起带走似的。


    “别了,我亲爱的里科莎。”游击战士菲利克斯摘下帽子,对自己的新娘子深深鞠了一躬。


    还有我的爹娘、我的小妹妹雅金卡。


    但我会回来的。


    菲利克斯不会放弃里科莎。


    他踏上了德军押送战俘的火车。接下来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许是东欧,也许是西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


    火车上挤满了人。——人,多么奢侈的叫法!原来他们也可以被称为人吗?托里斯像一只八爪鱼一样,将后背紧紧贴在车厢冷冰冰的铁皮上。新被赶上火车的是十几名波兰游击队战士。


    波兰,波兰呵——


    托里斯爱波兰。一如他爱自己的故乡立陶宛。他曾无数次在莫斯科大学的图书馆读到波立联邦,读到祖国最辉煌璀璨的岁月。他向往着贝斯基德山,向往着维斯杜拉河。托里斯的奶奶是波兰人,他总觉得自己的向往是被埋在血肉里头的。


    可火车没有窗,向往波兰的人看不见他向往过无数次的波兰。


    于是他紧闭上眼睛听着。周遭的嘈杂声和火车一下子都不存在了。他只听见了维斯杜拉河哗啦啦的流水声。她像是一位老母亲,用歌声安慰着别人家的游子托里斯,又像是个小姑娘,欢欢喜喜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跑,急着扑到自己从战场上归来的父亲怀里。


    她那庄严威武,在半个月匈膛上挂满了勋章的父亲,正是那快被托里斯想到发疯,连梦里都不肯放过他的波罗的海呵……


    从1941年德国对苏联的战争爆发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去看过那片庄严而温柔的海了。从前在军营里的时候,托里斯时常摸出怀里那块捡来的小镜子,一遍又一遍照着自己的模样。


    大魔王万尼亚说他比自己的卫生员妹妹娜塔莎还要臭美。托里斯只是笑,从来没有反驳过他。


    因为只有托里斯自己知道,他是在用镜子在看自己的故乡。从小妈妈就告诉他,波罗的海藏在每一个出生在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的孩子眼里。


    火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托里斯有点儿悲哀地发现自己周围本就不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加狭窄了。他用手紧紧扒住车厢边上一块凸出的铁皮,这才不至于被挤到其他什么地方去。耳边吵吵嚷嚷是各种叫骂声,有俄语,有法语,也有波兰语。而让托里斯感到奇妙的是奇妙的是——他居然能听懂几乎全部的句子。


    战争里你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扮演着这样那样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人相处久了,你自然就学会了不同的语言。就拿托里斯自己举例——他念中学时勤勤恳恳地学了两年俄语,成绩却差得一塌糊涂;等他考上莫斯科大学,又在不到一年之后投身到了保卫和平的战场上——如今他的俄语早就已经说得像母语一样流利。


    过了很久车厢才终于安静下来。


    托里斯趁机舒缓了一下快被拧到错位的关节,暗暗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日子都会更加痛苦、难熬。比起称为德军的战俘,他倒是甘愿自己没有熬过1941年冬天的那场伤寒,而是就那样病死在俄罗斯大地冰冷辽阔的怀抱里。


    从战争的枪林弹雨中突然闲下来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这想那。比方说那场伤寒,比方说莫斯科保卫战,再比方说那一直悉心照顾他的卫生员姑娘娜塔莎。想起她那紧绷的额头、紧致的面庞、以及那句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托里斯·罗利纳提斯同志,请你先将我当做你的好战友、好同志,其次才是把我当做一名姑娘家。”


    不知道远在俄罗斯的她,会不会因为它的消失而悲伤、失神呢?托里斯胡乱想着。


    “喂,立陶宛人。”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夹杂着一丝撒娇般的强调,活像是个小姑娘,“你的脸都要红成大苹果啦!”


    托里斯愣了一下,这才腾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像是火在烧。


    刚才说话的少年人“噗嗤”笑出了声儿,“你不会是在想自己的恋人吧——”


    “啊……不是的。”托里斯有些失神地摇摇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凄苍,“她对我并没有特殊的感情,我们只是战友……”


    金头发的少年扁扁嘴,漫不经心地安慰了一句。


    托里斯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矮了自己半头的、有着金头发与翠绿色眼睛的少年,说用立陶宛语同自己说话的。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了,几乎是一把抓住了少年瘦削的肩膀,到了嘴边的话结巴成一团:“您……您也是立陶宛人吗?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我叫托里斯·罗利纳提斯……我已经、已经好久没遇到祖国的同胞啦……”

    

    那人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的问题:“我的名字叫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很抱歉,但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波兰人。”


    菲利克斯后来同托里斯承认,那个时候他是想过对他说谎的——毕竟一个简简单单的“是”字,足够傻里傻气的托里斯开心好久。


    但最后他还是说了实话——不为别的,只为他是一个波兰人。他喝着维斯杜拉河的喝水长大、吃着在贝斯基德山脚下种出的粮食长大,波兰是他的亲娘呵……这世上有哪有儿子抛弃亲娘的道理?


    看见托里斯明显暗下来的一双眼睛,菲利克斯故意扯起一个惹人喜爱的笑来:这一招他百试百灵,没有人会不为他可爱的笑容打动。


    “但我的立陶宛语并不比你的老乡差出多少,不是吗?”


    “是、是的——您的立陶宛语的确很好。”托里斯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菲利克斯的上扬起来,“但……您又是怎么知道我是立陶宛人的呢?您直接便用了立陶宛语而不是波兰语同我搭话……”


    菲利克斯眯起了那双狡黠灵动的大眼睛,同托里斯对视了好一会儿。


    “如果有机会可以拿到镜子的话,请您务必看看自己的眼睛吧!这样静谧又温柔的蓝色,只会诞生在波罗的海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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